何以铸剑 - 第24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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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先醒醒,得把衣服穿好。”
    床上人的眼皮抖了抖,嘴巴微微张合,听?不到一点儿声音。
    完了,这下是真出事?了,还是被我给害的,白朝驹欲哭无泪地想着,默默伸手,给他把衣服套好。
    “殿下,郎中来了!”外头?传来敲门的声音。
    第209章 症结5 周回春,你这个庸医!
    关于公冶将军忽然昏迷不醒的事, 随军的郎中?们都找不出症结。他虽然发着烧,但只是低烧,一点风寒, 不至于到昏迷不醒的程度。
    “他先前还替众人解蛊,失了不少血。”白朝驹提醒道。
    诸位郎中?总算联想到解蛊的事,纷纷道:
    “原来那日的药, 真是公冶将军的血。”
    “他大抵是失血太?多, 加上操劳过度,一时间睡死过去了。”
    论补血,士兵们时常有各种跌打损伤、失血过多的状况,补血正?是随军的郎中?们擅长的。他们低头讨论片刻, 很快就?列出几味药材。白朝驹赶忙派人从库中?取来, 按郎中?的指示煎好,给床上的人喂下。
    一日过去,两日过去,床上的人依旧昏迷不醒。
    白朝驹急得眼眶发青,心里更是自责:若是那夜不缠着他行|事就?好了。他醉了酒,本就?意识不清,哪有觉察身?体不适的能力?自己居然这么粗心大意, 没能发觉他的异样。
    说到底, 他那时手脚冰冷,气息虚弱, 本就?不该行|事……
    郎中?见他愁眉苦脸,唉声叹气,整夜整夜都不睡觉,忍不住道:
    “我?听说临安城的周大夫很有名,也给公冶将军看过病。事到如今, 不如想想办法,将他请来。”
    另一名郎中?却道:“那周回春架子大得很,我?总觉得他徒有虚名,若是真有吹得那么神,将军上次见他时,怎么没能把病医好呢?我?看不如去请沧州城里的蓝大夫,医术一流。”
    白朝驹当机立断道:“沧州和临安离这里都不远,不如将这两名大夫都请来。”
    “可周回春脾气很大,不太?好请……”郎中?犹豫道。
    “你不是说,周大夫给将军看过病嘛。”白朝驹笑道,“要?是他不来,咱们就?说是他把人医坏了,他这么好面子,听不得这种砸招牌的话,肯定会来。”
    “殿下高见。那沧州的蓝大夫,该如何请呢?”郎中?问道。
    “沧州蓝大夫,你可认得?”白朝驹道。
    “我?当年四处游医下江南时,有幸见过他一面,认得他长相。这大夫脾气倒是不差,也没什么架子。但我?听说,他先前犯过事,所以?不喜欢见官家的人。”郎中?道。
    “带我?去见见他。”白朝驹道。心想,多请个人,也是多一份希望,就?算自己请不动,沧州还有绊月楼主,他身?为江湖人士,却在当地?颇有威望。自己也算救过楼主一命,若是楼主亲自出马,这蓝大夫应当会给他面子。
    事不宜迟,白朝驹很快准备完毕,只带几名随从,和那名郎中?一起,坐上了去往沧州的马车。
    山海卫在处州东北方,到沧州随要?经过会稽、临安等几个大城,比处州到沧州更近些。白朝驹坐在马车里,从车窗往外看,见到的是先前骑马走过的山路。那时的日子虽然清苦,但却更加坦荡和自在。
    他赶忙放下马车的帘子,阻止自己缅怀于过去。自打他决心成为太?子的那一刻起,他就?没有退路了。
    哪怕身?边的人会一一离去。
    哪怕有朝一日,他也会死去,或许是将来,或许是现在。
    他肯定也不希望我?停下……
    马车摇摇晃晃,连续几夜没有合眼的白朝驹终于败给了困意,眼皮克制不住地?闭上,脑袋一歪,靠着椅背,沉沉睡去。
    “殿下,到了。”耳边传来呼唤的声音。
    白朝驹迷迷糊糊地?睁开?眼,面前是刺眼的阳光。马车的帘子被掀开?一道缝,车夫站在那里,对他喊着:
    “咱们已经到沧州了。殿下,您已经睡了整整两天,要?不要?先吃个饭?”车夫道。
    白朝驹感受了下自己的胃,觉得不饿,便道:“先去见蓝大夫,顺带请大夫一起吃饭好了。”
    “好,听殿下的。”车夫从帘子翻身?回去。
    白朝驹忽地?想起了什么,嘱咐道:“告诉大伙儿,这里不可喊我?殿下,称我?陆公子就?好。”
    沧州大道很是宽阔,上面皆是来往的行人。马车一直走着,走过喧闹的城中?,又转过几个弯,最后停在一条巷子口。
    那巷子只有一个人宽,两侧是灰暗又高耸的破屋,明明是大白天,阳光却透不进去,巷子里一片漆黑,像是只能滋长霉菌的阴暗角落,很难想象会有人将医馆开?在这里。
    白朝驹吩咐马车停在巷子口,其余随从们也一并在外等待,只喊上那名郎中?,俩人一起走进漆黑的巷子。
    两侧的石砖壁上,是各种黑白的菌类,它们在砖缝中?扎根,在阳光找不到的高度肆意生长。
    二人一路走到巷子最深处,郎中?在布满菌子的墙上摸索着,推开?了一扇门。
    “什么人!”一个紧张的声音从里头传来,听声音是个男子,约莫四十上下。
    白朝驹心头一惊,心想着郎中做事怎么冒冒失失的,一下就?惹得大夫不愉快,一会儿该怎么请人跟着自己走呢?
    郎中?竟也不说话,回头看向白朝驹,似乎是在说:我已经把你带到蓝大夫面前了,剩下的话你来说。
    白朝驹只好陪着笑,寒暄道:“在下久仰蓝大夫大名,特来拜见。”
    他这会儿也适应了屋子里昏黑的光线,看到屋子里摆放着数十个罐子。
    一满头白发的男子站在角落,弯着腰,双手抱起一个罐子,转过身?,一手掀开?罐子上的黑布,一手托着罐子的底,对白朝驹泼过来。
    罐子里飞出的不是水,而?是数以?千计的飞虫。与此同时,男子终于看清了白朝驹的面容,脸上的警惕忽然变得惊慌失措。
    “小友?你怎么来了?”
    “怎么是你?”白朝驹又惊又喜,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太?久,铺面而?来的蛊虫就?将他团团包围。
    “巫医,您下手也太?重了。”白朝驹吃力的睁着眼。
    蛊虫已解,可他的全身?上下都是鼓包,尤其是眼皮,一左一右高高隆起,像是被人打了两拳似的。
    “你方才?闷声不吭地?过来,我?还当是什么人寻仇来了。”巫医一手端着黄褐色的药汁,另一手拿着纱布,给他擦拭虫咬的肿包。
    “我?若是早点知道你换了姓,肯定正?大光明地?请你来了,我?哪能想得到,他们口中?的蓝大夫,是黄巫医啊。”白朝驹委屈道。
    “实在是没办法,我?这人结仇太?多,连女儿都不待见我?,只有隐姓埋名地?过日子,才?能自保。”
    黄巫医叹了口气,看着白朝驹吃痛龇牙咧嘴的样子,又道:“我?擦了解毒的药,你已无大碍,只是身?上的包消得慢些,得过上十天半个月,才?能完全褪下去,期间不能沾水,免得恢复不好,你这俊俏面孔就?破相了。”
    白朝驹拿过他手里的药碗,探头看去,昏黄的药水倒映出一张不堪入目的脸,五官全都肿得不像样,就?算认识的人见到自己,也未必认得出来。
    我?堂堂太?子,竟成这副模样,卫所里的将士们,尤其是那杨坚,岂不都得笑话我?了?白朝驹心中?的怨气没处发泄,只能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。
    巫医敏锐地?察言观色,安慰他道:“小友,事已至此,消消气嘛。看你这次特地?过来寻我?,应当有什么要?事吧?”
    白朝驹连连点头,心情又舒缓几分,一脸郑重地?看着黄巫医,道:“我?想请您跟我?去一趟山海卫,救一个人。”
    这话怎么听着似曾相识?巫医隐约有着预感,他请自己救的人,就?是自己先前救过的那人。
    他的想法很快就?得到了证实,山海卫里,指挥使的屋子的东厢房中?,躺着个人。
    巫医还没来得及消化什么太?子殿下、什么定津卫指挥使的来龙去脉,一看到床铺上的双目紧闭、昏睡不醒人,心猛地?一沉。
    “快,你们把他翻过来,让我?看看。”黄巫医对屋中?站着的闲人道。
    “他体内的寒气深至骨髓,又有旧疾,还不听我?的医嘱好好静养,气数已尽了!”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语气很是烦躁。
    黄巫医回头看去,一男子眉头紧皱,坐在屋子的角落,手里拿着本医书,脚边放着个药箱,看模样也是个相当专业的大夫。
    “您已经替他看过病了?为何说……”黄巫医的话还未问完,一个粗暴的声音便打断他道:
    “什么不听医嘱!老大可是定津卫的指挥使!他为了汐山岛的事一直操劳,才?会累倒,你这个庸医自己没本事,还叫什么周回春?应该叫周误人!周送终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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