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以铸剑 - 第25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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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微微笑了下, 走上?前,道:“好侄儿?何须行此大礼?”
    “鄙人不敢不敬公主。”白朝驹颤声道。
    “鄙人?不是该自称本王吗?”陆歌平笑着提醒道。
    “鄙人不……”
    “敢”字还未出口,清亮的女声便打断道:“好侄儿?这是怎么了?如此谦卑, 是有求于姑姑我吗?”
    这是何意?白朝驹抬起头, 看?向那双微眯的笑眼。她没有认出我?这怎么可能?
    陆歌平笑着转头,看?向梁曲道:“梁将军,我们姑侄二人许久没有见面,还请梁将军帮忙安排下, 让我们二人、单独、叙叙旧。”
    白朝驹不是第一次和?陆歌平两人单独相?处, 但?这一次和?从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。
    他在陆歌平对面坐下,心里有数万只蚂蚁在爬,这种死?期将至的感觉是最难受的,冒充太子?谋反的后果他在心里设想过数万遍,他宁愿自我了结,也好过被?人羞辱。
    看?着梁曲的人关门出去,他终于忍不住, 一个激灵从椅子?上?站起, 说道:“公主,鄙人冒充太子?, 罪该万死?,只求公主给个痛快。”
    “先坐下吧。”陆歌平用?眼睛指着面前的空椅,伸手点了只香,插在桌上?的炉子?里。
    “鄙人明白公主的用?意,公主念及旧情, 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鄙人,给鄙人留下几?分薄面,鄙人现在就自我了断。”说着,他便要往柱子?上?撞去。
    “坐下!”陆歌平大喝道,洪亮的声音在屋子?里荡出阵阵回响。
    白朝驹被?她喝得一愣,脚下的步子?慢了半拍,虽然脑袋在柱子?上?撞出一声巨响,但?没有头破血流,只是肿起一个拳头大的鼓包。
    “我何时叫你去死?了?”陆歌平站起身,脸上?笑意荡然全无,眼神宛如利剑出鞘。
    白朝驹感觉自己像是只被?审视的猎物,即使面前的人没有什么夺他性命的手段。
    他也想替自己辩解几?句,什么被?杨坚威逼之下的无奈之举,什么替惨死?的村民和?边疆的将士们报仇。但?事已至此,说得再多都是废话,他最终还是诚恳道:
    “是我辜负了公主的救命之恩,也对不住师父的教导,唯有以死?谢罪。”
    “你想以死?谢罪?你是想以一死?,来脱下太子?的衣服吧。但?太子?的衣服岂是你想穿就穿,想脱就脱?”陆歌平道。
    “公主不必念及旧情,就算把我名字贴到大街小巷也没有系,我就是大齐的反贼。”白朝驹道。
    “你还没听?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陆歌平笑道,“现在不是你死?的时候,我命你继续当太子?!”
    “什么?”白朝驹愣愣地看?着她,怀疑自己是不是听?错了。
    “怎么,不开心吗?”陆歌平笑着看?他,仿佛真的在看?自己心爱的侄儿?。
    白朝驹终于弄明白了她的心意,小心地问道:“公主……也想反吗?”
    “还称公主?不该叫我姑姑吗?”陆歌平笑得格外慈祥。
    白朝驹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,继续当太子??她并没有免了自己的死?罪,而是将自己的死?罪彻底拿捏在掌心之中。
    “公冶明呢?他不在定津卫,应当也在你身边吧。”陆歌平的声音再度响起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    白朝驹再度心惊,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人的思绪如此清晰。他没有犹豫,很快就做出了应答:
    “这个人弃置手下不管不顾,只顾自己逃命,没有半点指挥使的担当,成不了大事,已经被?我赶走了。”
    “朝凤门的人不应当如此吊儿?郎当。”陆歌平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,像是在评判此话的真假。
    “公主知?人知?面不知?心,此人在京城时就爱浑水摸鱼,靠着朝凤门攒下的老本过日子?,不然单凭他那身功夫,怎么可能连那帮混日子?的官家子?弟都比不过,只拿个三甲末尾呢?”
    陆歌平思索片刻,言归正传道:“不管怎样,永江那两卫已经指望不上?了,你随我一起,从洪广起兵,直至京城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白朝驹当即行礼,但?又想到什么,提醒道:“姑姑,从这里进京,得过长江天险啊。”
    “你连死?都不怕,还怕这区区长江?”陆歌平笑道。
    正午的京城阳光正好,紫禁城内,大太监程庆快步疾跑着。
    他急匆匆地冲进华盖殿,对正在殿中翻阅文书的姚林青道:“皇上有旨,传大人即刻到乾清宫议事。”
    “可是太子谋反的事?此事我已有眉目,是一反贼打着太子?名号行事,皇上?不必担心。”姚林青问道。
    程庆叹了声气,只道:“公主出手了。”
    “公主出手了?”姚林青疑惑道。即便程庆没有说明是哪个公主,但?用?脚趾想想都知?道,一定是平阳公主。
    叔父说的没错,陆歌平是个不安分的女人,要时刻紧盯她的动作。可白象阁人手有限,之前他们全力搜寻那个莫名冒出来的“太子?”,公主的事也暂且松懈。前后不过短短一月时间,她应该做不成什么大事吧?
    姚林青忐忑不安地往乾清宫走去,还未进殿,就听?到了陆镶的怒吼。
    “得位不正?她一介女流,竟敢说朕得位不正?”
    姚林青三步并做两步走进殿内,匆匆行礼道:“陛下,究竟出了何事?”
    “朕的哥哥,何时还有个太子??”陆镶一脸愤恨地看?向姚林青。
    “微臣斗胆启禀陛下,这个太子?是反贼假冒的,并非真的太子?。”姚林青道。
    “这不可能!”陆镶道,“宁靖怎么可能支持一个假的太子?称皇?她可是先帝的亲妹妹!你说太子?是假的,可有证据?”
    姚青林冷汗从额角滴了下来,皱着眉头颤声道:“皇上?,这个太子?只能是假的,也一定是假的。”
    “你说他们是假的,可洪广的总督、提督,都信他是真的!他们已经要勤王进京了!”陆镶把手里的信纸狠狠丢在地上?。
    “好好看?看?吧,这是宁靖亲手写的。”
    姚林青捡起落在面前的纸张,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。他并未见过陆歌平的字,也不清楚她的章印,但?在大齐之中,敢对皇上?说出“得位不正”这种狂言的人并不多,她算一个。
    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,说道:“皇上?,万幸永江的反贼已经被?清剿。公主只是在洪广起兵,离京城有数千里路,咱们立即调兵,定能同?先前一样,将他们尽数剿灭。”
    “她能说服一个洪广,谁能保证她说服不了豫南,说服不了徽江?再这样下去,一路北上?,离直隶省也不远了!”陆镶道。
    “皇上?不必如此忧虑,洪广总督潘耀簧早年就是受公主提拔,自然对公主唯命是从。而豫南和?徽江二省的总督都是我叔叔的亲信,不可能倒戈向她。这两省挡在洪广和?直隶省之间,更有长江天险在其中阻拦,她未必能威胁到皇上?。”姚林青道。
    “如此最好,一定要把反贼肃清在长江以南,不得让他们北上?半步!”陆镶道。
    “回皇上?,微臣若是没记错的话,在兴州卫指挥使杨均从徽江南下永江的时候,豫南提督於鹏达将军已经有所防备了,他特命天门卫指挥使左丘实?调度汉阳湖水军,布阵长江。”姚林青道。
    陆镶的脸上?总算露出些许笑容,对面前的人问道:“如此甚好,这是谁的计策?”
    姚林青顿了片刻,说道:“此乃叔叔的计策。”
    “姚望舒虽然贪财,却也是个可贵的能人。现正值危难之际,以朕看?,不如叫姚望舒先回到内阁来,封个大学士之师,和?首辅之位也不冲突,朕可以随时询问他的意见,也叫他给内阁的大学士们上?上?课。你看?这样如何?”陆镶道。
    “微臣没有异议,要不要替皇上?问问现任首辅桑承宗的意见?”姚林青道。
    “不必去问他了。”陆镶道,“朕记得,这桑承宗,早年也是受了公主的引荐,才进到的武英阁。他还任着兵部尚书吧?你们想办法,把他这兵部尚书的位置撤下来,安排个闲职给他当当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姚林青表面一本正经,内心早已暗笑:如此一来,便都合叔叔的心意了。
    提督府的晚宴格外丰盛。
    因为陆歌平的拜访,梁曲专门命人送来一条十斤重?的清江鱼,到府里时还活蹦乱跳着。
    白朝驹浅尝一口,觉得食之无味。他早听?闻过清江鱼的名声,师父生?前时常称赞。提督府里厨子?按理来说也是上?好的,可这鱼在他嘴里吃着发?苦发?涩,不仅如此,整桌的饭菜吃起来都不是滋味,连上?成的金樽波喝起来也淡如白水,甚至不及几?日前在桃山卫喝的土烧酒。
    他找了个借口早早告退,洗漱过后,走进梁将军给他安排的大屋子?里。这间屋子?极大,比公主的屋子?还大上?一倍,大得似乎得要两个人住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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