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尸语 - 夜半尸语 第54节
那没办法了,大半夜的,人生地不熟,闫禀玉缺衣服,其实壮装也不错,土布透气养肤。
“那墙上的成衣都是可以卖的吗?”
“是呀,有些我做出来挂版的,有些是客户跑单的,都可以卖。”
跑单就是刚才那种状况吧,闫禀玉虽是侗族,但也知道壮族以蓝黑为美,传统壮服就是朴实无华的。这年头有坚持的手艺传承人值得肯定,买套壮服也挺有纪念意义。
反正都在路上了,抛开危险不提,穿着传统壮服,就当本广西人在广西来个深度游了,闫禀玉愉快地在现场挑起来。长黑衣都一个款式,长衫裤装,差别的是襟边纹样,她选了暗紫色双蛇盘蛙纹襟边的一套衣服。
老板协助试穿,帮闫禀玉裹好腰带,她个高挑,骨架偏细,虽然看起来苗条,但肉感恰好,穿着这套壮服,身型裹得正好,十分地显腰身。
老板赞声:“尺寸真合适,再穿个布鞋,背个天琴,就像我们本地妹妹了。”
天琴?是鸡鬼背的那种天琴吗?闫禀玉又好奇了,“阿姨,天琴长什么样?是国家级非遗的龙州天琴吗?”
“就是国家非遗的天琴,我们当地叫‘鼎叮’,只有特殊活动才取用。你等等,我带出来给你看看。”老板也爽快,从店里的一扇门出去,没多久抱回一把琴。
琴果真是二弦,琴筒为半球状,琴杆木制,琴头雕刻太阳,制式简单质感油润,有年头了。闫禀玉只看,没敢上手,毕竟这种乐器从前是作祭祀用,要心怀敬畏。
展示完天琴,老板小心翼翼地放回去。
土布穿着确实舒服透气,等老板出来,闫禀玉问价格,“这身多少钱?”
“订制的贵点,成衣便宜些,不加头巾的话460一套。”老板说。
土布都是一根根线匝的,成衣手工缝制,价格能接受。闫禀玉付钱,“那就这套吧。”
闫禀玉到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。
老板拿袋子打包壮服,并说:“你是今晚的最后一单生意,我再送你一套棉麻裤衫,做睡衣很舒服的。”
那是一套姜黄色的背心和宽松短裤,闫禀玉刚好需要,道了谢,乐意接受。
买完衣服出来,马路安静许多,不见卢行歧。
闫禀玉在附近沿马路找,一边喊:“卢行歧,卢行歧,卢行歧?”
左右各找了几百米,鬼影倒见着,但不是卢行歧。他说遁形,到底遁哪个旮沓角去了?
闫禀玉站的位置,正好对着一家木楼式装修民宿,亮着招牌,叫“壮家民宿”。
又累又困,闫禀玉想着,要不先去投店,再让弄璋出去找。决定以后,她向着民宿走去。
因为民宿在前方十字路口左斜面,闫禀玉要过马路,还得经过一道黑巷子。路上也有行人和出租车过,她孤身一人还是得小心点,路过黑巷子时加快脚步,却忽听里头传出声音。
巷子挺大,不过位于两幢六层楼中间,很是黑暗,快速瞥一眼,恍惚看到两个人影,闫禀玉也不确定,或许是鬼影。快走快走,七月半,别好奇。
闫禀玉都走过去了,心底琢磨着,又退回两步,上身往后倾,探个头瞧里面。
“惠及兄,让我跟你同道吧。”
“我才刚开你外祖父的坟,你如此,刘凤来可知?”
“他知不知是他的事,我只管我自己。”
“嗬,你施敕令纸人偷窥,又用追息蛊跟踪,还在刘宅阻挠我的行动,你以为我能容你?”
闫禀玉在巷外听得不甚清楚,但确定是冯渐微和卢行歧在对话。她转过身,扒墙根上,竖耳偷听。
冯渐微丝毫不在意卢行歧的威胁,更言辞切切,“这些只是我为接近你而施的伎俩,敕令纸人因我母家关系随手可取,追息蛊乃是滚氏前家主赠与我冯氏的,实非有意如此。如果惹门君不喜,那我在此道歉了。在刘家祖地时,你还看不清我的心意吗?你只需知晓我这个人的诚心比真金还真。”
听到这,闫禀玉心有狐疑,耳朵八卦地更近了近。
卢行歧没有出声。
冯渐微又说:“你行走阳世,势单力薄,只有闫禀玉不成,你需要更多的助力。而且,你用契约绑定闫禀玉,就不怕她有朝一日知道共寿因果而反水?而我,是心甘情愿跟你的。”
这怎么听着,有股“我是来加入这个家”的味道,闫禀玉不确定,挪了挪脚,近些听。因为急切八卦,也就忽略了冯渐微的话意。
“哼!”
好一声直男的不屑一顾。
“你到底存着什么目的?”卢行歧道。
其实一开始冯渐微跟来,是想挑拨卢行歧和闫禀玉的关系,然后趁虚而入。但实在对闫禀玉下不了手,才在这上演情真意切。既然提到重点了,他也不藏着掖着,“都说冯氏以万象卦,但我在看来不实,明明还缺了一卦。”
卢行歧琢磨透了,“你想学起阴卦?”
“确是。”
“倒是人心不足。”
冯渐微呵呵地笑,“门君,彼此彼此。”
“冯、渐、微。”卢行歧声调阴冷。
冯渐微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,“你既然从钦州到百色,想是冲着七大流派去的,而经后山祖地一役,拘魂幡现世的天象,卢氏门君破世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,你说各门家主会是什么想法?假如你要继续探访,七大家主我都略相识,可以为你减少许多沟通上的麻烦。你同行只有一个闫禀玉,她是女生,行走在外多有不便,有些时候还可能成为拖累。惠及兄,还是我最适合你。”
这个冯渐微,表白就表白,为什么还要踩她一脚?闫禀玉很不爽,女生怎么就不便,怎么就拖累了!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比男人不如!
“冯渐微,你说什么呢你!歧视女性吗?”闫禀玉站了出来,叉腰质问。
遇到别人在背后蛐蛐自己的情况时,千万不要灰头土脸地离开,就该站出来对峙,该感到尴尬的是背后道人是非的人,而不是她。
冯渐微和卢行歧在巷子深处,活珠子在外等候,离巷口最近。闫禀玉甫一跳出来,着实吓他一跳。
“三火姐……”
冯渐微因为惊讶也愣了几秒,“闫禀玉……不是,不是你想象的……”
“我想象什么了?我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听到了,你说我一个女生,是拖累。”闫禀玉昂首挺胸,气势十足。
“呃……呃……”冯渐微也不知该怎么辩解。
“呵!心虚了吧!”闫禀玉抱手,在黑暗中冷冷哼一声。
冯渐微搓搓脑门,被抓现行了,无奈地低头道歉,“闫小姐,是我所言狭隘,抱歉。”
活珠子也跟着道歉。
闫禀玉再重重“哼”一声,阔气地掉头走了。
“卢行歧,你还不走吗?还想听别人贬低我吗?”
卢行歧“哦”了声,跟着出巷子。
巷子边上就是壮家民宿,闫禀玉办好入住手续,冯渐微和活珠子后脚进来。
闫禀玉收好身份证,用难言的表情看着他俩,“冯渐微你吃点好的吧。”
真是的,鬼也肖想。
再看活珠子,闫禀玉的目光变同情,“冯阿渺,识人要清啊,不要错付了。”
冯渐微和活珠子一头雾水。
房间开在二楼,闫禀玉特地要了安静的,在走廊尽头最后一间。一般住店都对尽头房忌讳,怕有脏东西,但本身卢行歧跟着,没差了。
洗热水澡,换新睡衣,闫禀玉躺进民宿柔软的床,对着天花板舒一口气。
民宿叫“壮家”,房间运用了众多壮族元素,墙上挂幅是壮锦农耕画,窗框装饰吊着两颗浅银色绣球,床是木制栏杆床,有些以前壮人居住的干栏式木楼风格。床头还挂了个紫黑色的布偶抱珠麽乜1,里头塞了艾草菖蒲等中草药,散发出清新怡人的味道,有驱邪安神的效用。
幽幽艾香,还能驱蚊虫,这间民宿,闫禀玉住着十分惬意,在大床上翻滚,放松肢体。
翻滚几圈,停下,闫禀玉侧身面对卢行歧,他就坐在床铺左侧的套桌那。
“喂卢行歧,你真要接纳他吗?”
卢行歧看着她,“什么?”
闫禀玉说:“冯渐微啊,他不是说想跟你同行。”
卢行歧嘴边淡笑,讳莫如深一句,“有何不可?”
这笑,给了闫禀玉某种暗示,她撑身坐起来,两腿交叠,盯着卢行歧的表情,“不是,你认真的吗?冯渐微觊觎你诶。”
原来她是这个话意,卢行歧笑了声,有些无奈,“非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“那是什么样?”闫禀玉前倾身体,追根究底的表情。
卢行歧摇了摇头,没再说了。
闫禀玉瞥着他,手臂无意识地卷抱住被子,想想又改口道:“龙州鸡鬼是不是也是八大流派之一?”
卢行歧不至于为船上偷袭一事,专门跑一趟龙州,因为他行事目的性太强。
卢行歧嗯一声,“是八大流派之一的百色厅牙氏。”
果然,闫禀玉猜测着,“我们都还没去找她,她为什么要先害我们,该不会做贼心虚,怕你真在刘家问出什么吧?”
如果刘家防备是因为飞凤冲霄的重要,加上卢行歧开墓,才态度强势,那牙氏鸡鬼又是为什么,在他们还未决定下一程时,就先向他们动手?这之中好复杂,七大流派数百年同盟,按理说,旧友魂息出现,不应该是高兴,再关心吗?可是看这一个两个,包括冯渐微,都琢磨不透的。
想到这,闫禀玉开始好奇,卢行歧在墓里起阴卦问魂,有没有问出什么。
卢行歧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,起身离开座位,走到窗前,负手而立。绣球的银色长穗被空调风吹动,轻轻地摇曳在他侧脸,清装素沉,绣球明漾,那是一副动静相宜的画面。
“早些睡吧,盖好被子。”
这话,明显是拒绝闫禀玉的话题探入,她扯被子盖过自己,顺溜地躺床上,无趣地嘀咕:“空调开28度恒温,盖什么被子啊……”
也是困了,睡前摸手机一看,微信里陈婷私聊:
【牙蔚辞职了。】
【听说是回老家备婚,对象还是小有钱的富二代呢。】
【她的衣服护肤品都高档,平时看她经常请假,不像来上班的,果然啊,才几个月就不干了。】
【不过人家不像我们,指着这份工资糊口,好羡慕呀,这种目标既定,明确执行的灿烂人生。】
闫禀玉迷迷糊糊回复:【我也好羡慕、钱呀……】
发完,闫禀玉就睡着了,不知道几秒后,陈婷发来一长串欲哭无泪的表情。
——
明明很累,但是闫禀玉却睡不安稳。
好冷,刺入骨髓的寒冷,大夏天,空调也是开的恒温,怎么会这么冷?
她抱住被子,蜷紧身体,抖得牙关磕碰,时睡时醒,恍恍惚惚以为是做梦。
天亮后,头脑昏沉醒来,闫禀玉发觉自己的身体还在抖,再摸手臂,皮肤都冻麻了。她才确定昨夜刺骨的寒冷不是做梦,尽头房,难道真有鬼?
大白天,不确定的恐惧没那么惊吓,闫禀玉起身去拉开窗帘,让清晨的阳光照进来。足足晒了十分钟,身体的麻木感才褪去,这样的夜晚似曾相识,想起刚被卢行歧缠上时,租房到晚上就是这么寒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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