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朕皇陵远亿点 - 第13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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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语气和缓,却透着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。
    他不是在与皇帝商议,而是已罗织好了罪名,要皇帝直接料理周截云。
    姬循雅口口声声说周截云藐视皇帝,实则在这大殿之上,真正没将皇帝放在眼中的唯他一人。
    骄横恣意至此,谁是皇帝?
    谁又是臣下!
    赵珩被气得呼吸急促,剧烈地喘了两口气。
    冯延年刚想表达一下对皇帝的担心,却见崔抚仙仍旧端正地站着。
    以崔抚仙对皇帝的忧心关切,不应该啊。
    冯延年悄然将要上步的脚缩了回去,转而继续低头不语。
    崔大人不是不担心赵珩,但他对皇帝莫名其妙有种盲目的信任。
    事已至此,陛下绝不会放任局面变得难以收拾。
    何谨看赵珩眼眶都被气得泛红,忙上前两步,轻声道:“陛下。”
    赵珩一把推开要来扶他的何谨,怒道:“你放肆!”
    “姬循雅,你口口声声说周截云失职,却忘了周截云乃朕一手提拔,朕为君上,用人还轮不到臣子来置喙,”帝王死死地盯着姬循雅的眼睛,“还是说,你口口声声要处置周截云是假,你今日来,却是想问朕的罪!”
    第一百零三章
    话音中裹挟着雷霆之威, 如一条怒龙,威势迫人胆寒。
    熔金般的眼眸中怒意疯狂翻涌,最后被主人狠狠压下, 只剩下一片可怖的刻骨之寒。
    玉珠轻摇, 帝王的眼神晦暗难明。
    但即便不看, 任谁都感觉得到他身上冲天的杀意。
    众臣惶恐悚然,双膝一碗,跪俯在地。
    朱衣紫袍纷纷委地,满殿公卿之中,唯一人依旧站得笔挺,与帝王遥遥对望。
    是, 那个始作俑者、乱臣贼子。
    若此刻还有人敢抬头, 就会发现这谋逆犯上的权臣眼中,细细观之,有丝丝缕缕的笑。
    不是讲帝王逼至绝境的得意,更非耀武扬威的嘲弄,而是一种,欣赏般的, 赞叹的笑意。
    他微微仰面,望着赵珩。
    如在仰望,他此生中唯一虔敬信仰、敬慕的神明。
    赵珩:“……”
    虽然姬循雅面上不显, 但他和姬循雅实在太熟了, 熟得同床共枕如胶似漆,那点微不可查的小情绪赵珩一眼就看得清晰。
    姬循雅在那傻呵呵地乐什么呢!
    看他生气姬将军很开心吗?
    姬将军在帝王阴冷的注视中微微颔首,这是一个极谦恭的姿势, 像是在同皇帝请罪一般。
    他口中说的,也正是请罪, “臣不敢。”姬循雅恭恭敬敬地说:“臣自入朝为官以来,一直恭谨侍上,小心谨慎,如履薄冰,今日陛下说臣欲问陛下之罪,臣实在惶恐无地。”
    小心谨慎?如履薄冰?
    有大臣闻言差点把眼珠瞪出来,疑心自己听错了,姬循雅是不是没把话说明白,应该是他自为官以来,一直让别人小心谨慎,如履薄冰吧!
    就凭他现在敢在大殿上质问陛下,他同这八个字可沾了半点边?
    若非场合不对,赵珩差点被姬循雅逗笑了。
    好一个谨、小、慎、微的姬将军。
    惶恐万分的姬将军继续道:“陛下为君父,雷霆雨露皆为君恩,臣甘之如饴,”他微微垂眼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,长睫轻颤,“只是周截云渎职,险些酿成大祸,请陛下,还臣一个公道。”
    说得自己好像十分委曲求全,实则被派去烧火油库的说不定就是姬循雅的人。
    皇帝就算再恨姬循雅,之前姬循雅狂悖犯上他都忍了,岂会在昨日突然沉不住气,还命令禁军去放火,岂不是在明告天下,他要把靖平军的营地炸上天吗?
    在场诸人多被姬将军这幅模样弄得身上阵阵发寒。
    此人不仅狼子野心,更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。
    明明极有可能是贼喊捉贼,却说得如此大义凛然,冠冕堂皇,简直,像条毒蛇。
    安静无声地蛰伏着,只等待给人致命一击。
    赵珩深吸了好几口气。
    从何谨的角度看,赵珩的胸口剧烈地起伏,显然是被气狠了。
    他想给皇帝顺气,奈何赵珩不要旁人碰,他只得站在一旁,担忧地望着皇帝。
    皇帝双颊都泛着一层湿红,理智似乎有些回笼,他强压怒火,沉声道:“那你想要如何?”
    姬循雅目不错珠地盯着赵珩看,喉结悄无声息地滚动了下。
    他喜欢看赵珩除了装出来的笑以外所有表情,愤怒亦然,皇帝眸光中怒意摇曳,生动而粲然,如同一团,能焚烧尽世间所有的火。
    他开口,“臣以为,既然周截云疏忽失察,就说明此人心浮气躁,难堪大用,放在陛下身边,臣不放心。”
    冯延年不是没见过姬循雅对赵珩那种容不得任何人插入的占有欲,在这种严峻场合,忽地有一瞬走神。
    你不放心恐怕不是因为周截云犯错,而是因为他样貌尚可。
    他腹诽了句。
    皇帝搭在案头的手有一瞬攥得铁青。
    何谨看得心惊胆战。
    “周截云为陛下一手简拔,”姬循雅继续温言道:“天恩浩荡,即便他有大过,臣以为,也不该处置太重,只剥夺官位,罢为庶人,令他自裁即可,便不牵连家人了。”
    此话一出,大殿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    罢免官职,令其自杀,还只是即可?
    倘火油库当真爆炸,就算那禁军和周截云毫无关系,也足够周截云这个禁军首领死几百次了,可——火油库不仅没爆炸,还极有可能是有人构陷暗害。
    难道仅凭此,姬循雅就要杀了一高官要员吗!
    姬氏之跋扈狠辣可见一斑。
    姬循雅含笑地望向赵珩,温柔地询问:“陛下觉得,臣处置得可妥当吗?”
    看得出来,皇帝陛下并不满意。
    皇帝陛下气得差点拍案而起。
    奈何陛下天潢贵胄,接触到的腌臜话实在有限,翻来覆去也只能骂出几句乱臣贼子胆大包天和你放肆。
    在姬将军听来——说不定他还挺喜欢听赵珩拧眉骂他的。
    众人只得陛下抽了一口气。
    皇帝眼眶都红着,如熹光照雪,白处极明净,红处又似染了血,却不给人缱绻之感,唯觉气势愈加逼人。
    “昭昭国法,”众人听得帝王声音有些沙哑,“非尔党同伐异的刀。”
    这话说得就太狠厉直白了,只差没有将此事就是你做的来构陷朕的人说了出来。
    百官跪俯在地,赵珩看不见他们的神情。
    三三两两的目光交错中,暗潮涌动。
    既然皇帝能如此想,那便,再好不过了。
    姬循雅面色沉了一秒,旋即又露出个很温和好看的笑容,非但没有半点被戳破了的尴尬,反而坦然地问:“陛下以为,是臣在诬陷周截云?”
    难道不是吗?
    有人忍不住心道。
    他问得太过坦荡,就不像疑惑了,却像挑衅。
    便是我做的,便是我随意寻了理由要杀你亲自挑出的禁军统领,陛下,您当如何?
    “是与不是,卿自己明白,又何必问朕?”赵珩冷笑道。
    语毕,竟起身,拂袖而起。
    他只冷冷地掷下几个字,“散朝,诸卿自去。”
    众臣无不错愕,膝行上前半丈,“陛下——”
    仓皇抬头中,只见一着浓黑滚金朝服的背影转身而去。
    何谨也愣了一秒,忙小跑着追了上去。
    “陛下,陛下您等等奴婢。”
    上朝上着把皇帝气跑了这种事情不是没有,但通常发生在臣子忠直,皇帝还算有容人之量的时候,他们这位陛下有无容人雅量他们尚不确定,但姬循雅绝对与忠这个词毫无干系。
    姬循雅似也没料到赵珩能直接离开,顿了两秒,旋即抬腿大步跟上。
    众臣面面相觑,最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崔抚仙。
    崔抚仙犹豫一息,“陛下既然已经言明,那就请诸卿自去。”
    众臣见事无转机,也都起身,有的如同劫后余生,快步向殿外走,有的则看着崔抚仙欲言又止,还有的直接到崔抚仙面前。
    譬如周小舟。
    小周大人面色方才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,心绪复杂之至,既觉姬氏狂悖陛下受辱,又觉得自己无能,隐隐也觉得事有蹊跷,但最终道:“崔相,不需要派人去看看陛下吗?”
    正要离开的冯延年脚步顿住,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小舟。
    派人看看?
    好蠢的话。
    人家有争端,自然是床头打架床尾合,姬循雅与皇帝的关系太非比寻常,他们派人过去只会添乱。
    周小舟毫不客气地回瞪了过去。
    崔抚仙想点头,旋即又轻轻摇头,“不必,陛下自有分寸。”
    周小舟张了张嘴,“姬循雅武艺高强,我怕陛下会吃……”
    亏字还未说出口就遭冯延年打断,冯大人弯了弯眼,“小周大人多虑了,陛下身边自有轻吕卫保护,你个文官,过去做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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